“好吧，看來現場只有你們兩個算是普通人，有鑒於你們自己也經歷過‘神秘事件’，我想至少你們可以接受‘科學’範疇以外的解釋對不對？”

柒七七在唐荷月的規勸下總算是冷靜下來，她自己也隱約察覺到什麽，跑去用冷水沖了個澡才再次出現在幾人面前。

蘇沐秋和張佳樂（換過了衣服）坐在沙發上，用一副小朋友等待幼兒園老師發糖的表情看向柒七七。

恩奇都握著唐荷月的手坐在床沿，看到柒七七出來後兩人都笑著揮了揮手。

柒七七右手打了個響指，“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覺得為了更好地說明剛剛是怎麽回事、以及其他一些——”她看看恩奇都和唐荷月，“嗯，我們大家各自知道卻還沒有坦誠交代過的事情，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首先去把午飯給吃了，餓死我了。”

蘇沐秋和張佳樂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

不管怎麽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幾人吃飽了之後在柒七七的帶領下開始游覽妖都。

“唔，畢竟不是什麽歷史名城、名勝古地，妖都這邊最多的還是高科技啊、高消費什麽的，名牌店什麽的我覺得我們就沒必要進去了，要是說到科技程度，可能還沒有你們原來的世界高。不過，這樣在地鐵裏看可能就沒什麽差別了吧，反正就是兩邊的廣告不一樣唄。”

柒七七靠在地鐵一側門邊懶懶地說著。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玩過WOW啊，每次做地鐵我都想到裏面地精制作的軌道交通，真心很像。有一段軌道會穿過海底，通過車窗直接看見海洋生物，那段風景非常的美麗，我那時候還在想什麽時候現實裏能實現就好了。”

唐荷月點點頭。

“聽起來很不錯，不過海底壓力大，要通車不容易吧。”

“嗯，所以我也沒指望十年內就會出現。”柒七七忽然高深莫測地笑了，“但是，想要看到這樣的風景，現在就可以。”

如同呼應這句話一般，地鐵兩旁的石壁忽然到了盡頭，車輛急速沖進了湛藍的海水中，奇詭的山石飄浮在海底，通體發出幽幽的光，映照得海水五光十色一片夢幻，色彩斑斕的魚群交錯著從車窗旁經過，時而有巨大的深水魚類游過，尾巴甩出陣陣渦流。

蘇沐秋和張佳樂完全看呆了，唐荷月也驚奇地跑到了車門邊，貼著玻璃看外面。

柒七七輕笑一聲，這一節車廂裏的人一個個開始消失，那些提著公文包行色匆匆的青年、拿著手機的學生、佝僂著背的老人和吵鬧的孩童都像是被橡皮擦從畫面擦除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緊隨其後，地鐵下方的軌道消失不見，這一節車廂也從前部剝落消失，海水直接湧了進來。

恩奇都笑著握住唐荷月的手，在唐荷月驚訝的神色中帶著她向上游去。

蘇沐秋和張佳樂驚叫著想要抓住什麽，卻在一陣慌亂後才發現自己既沒有窒息也沒有被水流沖走，而是好好地站在原地，那些洶湧的水流就像虛幻的一樣穿過他們的身體直接沖到後方，兩人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身後早已經變成徹底的海洋，再也沒有先前的模樣。

除了震驚，再也沒有什麽詞可以形容兩人的心情。

張佳樂半晌後才楞楞地說：“發生了什麽？”

柒七七站在海水中，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樣，她看看同樣站得平穩的恩奇都和唐荷月，欣慰之餘更是忍不住發出了譏諷：“人跟人還真是不同啊……蘇沐秋、張佳樂，你們還沒有明白嗎？你們之所以能看見這樣的景色，之所以不會被海水沖走，之所以能進行這種超越科學範圍的海底漫步……”她輕輕揮手，幾人周圍的景色飛快地變換著，從幽暗到明亮，眨眼間幾人就穿梭到了海面上，一直飛上半空，俯視下方，能看到一片蔚藍無盡的海洋。

“那是因為，這裏是夢啊。”

蘇沐秋和張佳樂已經完全呆掉了。

唐荷月松了口氣，按著胸口說：“我就覺得這種情況似曾相識……不過這一次，夢裏的人還真多啊……”

恩奇都笑著附和：“是啊，有點驚訝呢。”

蘇沐秋結巴著說：“夢……？我覺得、呃，如果都是夢……是不是我掐自己一下馬上就能醒？”

柒七七微笑著說：“你試試啊。”

蘇沐秋就真的狠狠地掐了旁邊的張佳樂一下。

張佳樂反射性地叫了一聲，叫完才發現自己並不疼，於是反手去掐蘇沐秋。

“為什麽掐我？！你什麽意思？！”

柒七七冷眼看著兩人對掐起來，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到你們的表現，我非常懷疑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們能不能理解。”

蘇沐秋和張佳樂依然對掐中。

柒七七揮手，附近的白雲飄過來變成幾個軟綿綿的沙發，直接把幾人抓進了沙發裏，蘇沐秋和張佳樂一臉驚恐，恩奇都捏著白雲似乎覺得很好玩，唐荷月摸了摸旁邊的雲，撕下來一小塊就往嘴裏塞，“唔……有點甜啊……”

柒七七嘴角抽了抽，“因為在你心裏覺得白雲是甜的吧……”

“我心裏？”唐荷月準確地捕捉到了這個詞，若有所思地問，“那麽，這個夢其實是我的夢了？”

柒七七十分欣慰地長舒一口氣。

“我實在是太感動了，總算有個腦子好用的人在這裏。好了，那邊的兩個別再亂動，你們既不是夢境的主人又沒有幹涉夢境的能力，絕不可能掙脫我的束縛，乖乖坐那裏聽著。”

已經被白雲沙發變形後自帶捆綁裝置和捂嘴裝置的白雲囚籠困住的兩人：“……”

柒七七揮揮手，幾人又從半空到了一個花園中。

“從哪裏開始說呢，我想想看，按照你們兩個的智商來看，大概我應該先問你們，你們還記得白天的事情嗎？”

蘇沐秋和張佳樂開始回想。

白天張佳樂差點被莫名其妙的光圈吸走，好不容易被恩奇都、柒七七、唐荷月聯手救了回來，之後幾人也就沒有玩的心情了，隨便在附近轉了轉就各自回去休息，然後……

柒七七拍手提醒兩人回神。

“我想你們至少還記得白天我們並沒有乘坐地鐵，那麽，為什麽一開始在地鐵上的時候，你們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白雲囚籠又變回了白雲沙發，蘇沐秋想了想，遲疑地說：“不知道，當時我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

張佳樂跟著點頭。

“一點都沒想過有什麽不對的。”

柒七七笑了，“荷月和恩奇都呢？”

唐荷月誠實地說：“有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但是沒有立刻想到是夢。”

恩奇都則笑著回答：“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夢，但我以為這只是荷月的夢。”

“OK，智商的差別就是這麽明顯。”

柒七七雙手一攤，用憐憫的眼神掃過蘇沐秋和張佳樂。

“夢境是現實的延伸、潛意識的再現，依托於夢境主人的記憶和認知以及想象，會有千差萬別的變化。這一次我利用了荷月白天的記憶加以幹涉，盡可能模擬了真實的情形，因此你們兩個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不對。而一旦你們潛意識中接受了‘這是現實’的概念，在這之後的夢境再造都會被你們的潛意識加以幹涉變得更加真實具體，比如說，之前地鐵的模樣是荷月對南京地鐵的記憶，而車裏的乘客則是張佳樂的記憶。或許讓你回想你也想不起來哪一次坐地鐵見過這些人，但是這一份記憶並沒有消失，它只是沈睡在你大腦的深處，而在夢境這種特殊的情形下，深部記憶可能會偶然投映變得非常真實，但你醒來後又會再次忘記。你們應該經常有這樣的體驗，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卻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麽，有時候越是回想反而越是記憶模糊。”

張佳樂目瞪口呆，半晌才呆呆地點頭。

“……有過。”

“為什麽會忘記？因為人的大腦能夠即時處理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為了保護機體，這種偶然浮現的深部記憶很快就會被重新覆蓋，以確保大腦可以及時處理眼前的信息。當然，這是科學範圍內的解釋，在‘我們的世界’這一邊，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柒七七笑著擡起手，黑色的霧氣從地下升起順著她的身體向上攀沿，黑霧染過的地方轉瞬間發生改變，牛仔長褲和白色襯衣變成黑色的長袍，垂到她胸前的棕色卷發從發根開始變黑變直，迅速地生長著，一直順著膝蓋鋪到了地面，在她腳邊盤成了半個圓。

這一切都只在眨眼間。

當柒七七放下手的時候，她的臉都發生了改變，盡管仍是黑色的眼睛，五官卻比先前更加深邃美艷得多，與先前判若兩人。

“為什麽會忘記？因為夢是另一個領域，哪怕是普通人也可能極偶然地在夢中接觸到不應該涉足的世界，為了杜絕兩個世界的交疊，夢將會被忘記，你或許能記得些許殘片，但是最重要的部分必定已經從你能探及的範圍內消失了。這是規則，是一種隔絕，也是一種保護。明白嗎？”

張佳樂再一次看見了一秒換裝，甚至連人都換了（……），他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柒七七優雅地站起來，輕輕一揮手，剛剛還晴朗的天空逐漸變暗，替換成了深沈的夜空。

“明白嗎？夢境是另一個領域，世界有間隔，但夢並沒有。時間和空間，這樣的坐標並不存在於夢境。為什麽有人會偶然夢到未來？因為他偶然跨越的夢境的邊線，走入了位於未來的某人的夢中，當他醒來後又偶然地殘存了這樣的記憶。”

張佳樂已經完全跟不上思路了，半晌後才慢慢地說：“呃……這和……白天那個……有關？你看到了……這個未來？”

柒七七白了張佳樂一眼。

“如果我看到，就不會讓你進門。我在某個夢中見過之前那個見鬼的對話框，知道它背後藏著一個跨越時空的傳送陣，誰知道你會那麽手賤，偏要去摸那一把。如果沒有恩奇都的寶具斬斷召喚契約，恐怕你墳堆上已經長草了。”

張佳樂回想著白天那個無比玄幻奇幻的情形，忍不住說：“你不是很厲害嘛，海底天空隨便換，白天黑夜想變就變，為什麽當時還……”

張佳樂在柒七七的冷眼中將“吐血了”給咽了回去。

“沒錯，我可以幹涉夢境，改造夢境，但是，我的能力僅限於夢境之中！如果我在現實裏像夢裏一樣厲害，我早就征服無數個世界了！”

柒七七恨恨地抱怨了一句，一一看過幾人，尤其是那兩個面帶懷疑的。

“我將你們都聚集到荷月的夢裏，是想讓你們直觀地感受到我對夢境的支配力，免得空口白話你們會以為我在說瘋話。”

蘇沐秋尷尬地笑了。

哪怕是夢裏，他一開始也覺得柒七七在說瘋話……

柒七七哼了一聲，“明白了這一點的話，就讓你再看看現實中不可輕易出現的東西吧。恩奇都，拜托了。”

恩奇都會意地點頭，走出幾步，向著天空伸出手，夜空撕開了一個口子，金燦燦的光芒從裂口溢出，一條銀色的鎖鏈從裂口中伸出來，恩奇都抓住鎖鏈一端用力一拽，整根鎖鏈瞬間飛出，自行飄浮起來，圍繞著恩奇都旋轉著。

柒七七看向唐荷月，“荷月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吧？”

唐荷月點頭。

“根據蘇美爾神話，這應該是和恩奇都同名的天之鎖enkidu，特性是‘對神的規誡’，天之鎖在對普通人使用時就只是普通的鎖鏈，但是，其束縛對象的神性越高，鎖鏈強度會隨之增加，是一種‘對神的兵器’。”

恩奇都握著鎖鏈露出了懷念的神情，他想了想，再次伸出手，那一道金色的裂口撕得更大，一瞬間無數寶具從裏面投射出來，伴隨著轟隆的聲響將幾人周圍的土地瞬間摧毀，煙塵泛起，除了柒七七，剩下三人全都伸手去捂住口鼻，等到煙塵散去，幾人就如同站在孤島上，周圍滿是深深刺進地下的兵器。

蘇沐秋和張佳樂轉頭環視周圍，視線所及的地方全都滿目瘡痍，看起來簡直就是戰場廢墟。

張佳樂咳了幾聲，試探地問：“這是夢……吧？”

柒七七輕笑。

“沒錯，是夢，但這並不是我的能力造成的影響，只是這些寶具本身具有的破壞力。如果這一幕出現在現實，我覺得我們接下來妥妥去吃牢飯，所以只能讓你們在夢裏看看。”

張佳樂想到自己還懷疑過恩奇都腦子有問題頓時一身冷汗。

一秒把方圓幾百米夷為平地，這要是對自己來一下……下……

“呃……白天……謝謝你啊……恩奇都……”

恩奇都笑著搖頭，“不用客氣。”

張佳樂心中顫抖不已，這必須客氣，必須的。

柒七七冷哼一聲，輕輕一拍手，周圍的景色又變回了最開始的地鐵，只不過這一次一節車廂裏只有他們幾人不再有其他乘客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你所不知道的東西，不要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科學能解釋的僅僅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像我、或者恩奇都這樣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會太少，只不過我們都各自隱藏在人群之中而已。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這樣和善，以後說話做事都小心點。還有，聰明的話，你就應該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不能說出去，當我們有心想要遮掩身份的時候，可都是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小鬼。”

一把血淋淋的菜刀突兀地出現在張佳樂眼前，他慌忙舉起雙手，連連點頭。

“明白就行了，醒了以後，什麽都不許再問，提都不許提。滾吧！”

柒七七雙手一拍，張佳樂和蘇沐秋就從車廂中消失了。

恩奇都笑著說：“那麽，我也不打擾了。”

柒七七笑著揮手送恩奇都離開，對著最後留下的唐荷月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試試看讓那些找你的人改變想法。”

唐荷月皺起眉，“你別做危險的事情。”

“危險？不，對我來說，最不危險的就是這種事情。在夢境中植入的催眠暗示要比現實中做的催眠更強的多，只不過，我總得等那些人睡著了才好開工。安心吧，在夢中——我無所不能。”

柒七七瞬間變回原本的模樣，笑著揮手。

“等我好消息。保護好我在現實中的身體就行。附帶一提，夢見有話讓我轉達——這次過來的家夥，會停留半個月。”

唐荷月看著柒七七消失不見，只好嘆了口氣，轉身看看周圍的車廂，伸手去摸旁邊的柱子，觸感真實到令人無法懷疑。

可現在又清清楚楚一定是夢境。

這種在自己夢裏還清醒著的感覺……真詭異。

七七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另一個房間中，蘇沐秋和張佳樂同時驚醒，蘇沐秋過了會兒又躺下去繼續睡了，張佳樂呆呆地坐著，思維無限混亂。

神話傳說是真的，古代的英雄是存在的，法師術士是有的，夢中的霸王也是有的……

那魔術師也一定存在了。

這麽一想，也許王傑希……真的是魔術師也不一定？所以他才會那麽習慣騎掃把的魔道學者啊。

沒錯一定是這樣，不然那詭異莫測的風格是怎麽來的，是因為那就是他本色出演啊哈哈哈哈哈。

張佳樂覺得自己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真相，他不敢告訴任何人。

張佳樂已經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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